45CP：澳耀
*终于写完了！如你所见，这是一个在台风期间发生的狗血爱情故事。
*请务必配合BGM食用：珍重-叶倩文
等王耀终于补眠结束，天还是亮的。
他挠着头，起床伸个懒腰走出房间，一侧头就看见正在择菜的王濠镜。又抓把脸，鬼知道自己一忙完国外工作就买联程机票飞澳门算怎么回事，但看人一脸和煦笑容在面前放大，想要说什么都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哪里是什么一两句就能说清的事儿呢。王耀打个哈欠就要盘腿坐下伸手过去，王濠镜轻飘飘一句水已经煮了正好斟了一杯晾着，他手一撑就直起身往厨房走去。
水温其实刚刚好，就是这天也太闷热了点。王耀站阳台上一边喝水一边看天，楼顶间夹着的天空绚丽异常，一块红一块橙的，一大片的亮色系晃得人想避开，却又实打实的叫人移不开眼。
王耀单手举着手机，几条绵延的彩带被定在取景框里。
临近饭点，楼上楼下都有炒菜切肉声，王耀鼻子一抽觉得气味有点呛，转身回了厨房。
滋的一声，王濠镜把芥蓝都给划拉进了锅里。
“你勾芡没？”不等王濠镜回答，王耀抬眼看了一圈，自顾自地拿了小碗和生粉，筷子磕着碗底，笃笃笃地响。
芥蓝炒瘦肉出了锅，王耀忙不迭叫住王濠镜，低下头细细给他挽好衣袖，刚擦过手，袖子上都让他指尖带了点水渍。
王濠镜看着他，左手还搭在锅柄上，目光落在王耀身上，从头发到手指，从睫毛到嘴唇。旋即又移开了，飘到壁柜又飘到调料架里。明明是平衡着柴米油盐的方寸天地，空气里还弥漫着菜香，可是只要王耀一凑近就只能感受到属于他的气息，不是洗发水或是洗衣液，总之就是那样确切存在着。
这样不行啊王濠镜，他那样想着，盯住王耀那小半张脸。
“不是说要打台风了吗你有没有多买几样菜啊？”给人挽好袖子的王耀直起身子，王濠镜刚好微微低下头。
却在一瞬间错开距离。
王濠镜抿着嘴，看见往后僵着身子的王耀终是勾起了嘴角，王耀却是捉到那转瞬即逝的讶然，再之后又是往常的平静柔和。王濠镜笑了笑，捏了王耀的脸，先前沾到了油的手换来王耀的一记眼刀，王濠镜这次甚至笑到咧开嘴。
有些事急不来的，他又想，然后飞快倒了一小圈油，锅里重新滋啦响起来。
台风还在赶来的路上。广播里都在报道可能有的预警，外面依然天光大亮。不过窗帘已经飘到快要飞起，扑簌簌的。王濠镜在王耀睡着期间就把阳台上的龙脷叶给搬进了屋里，餐桌旁就杵着一盆。
王耀把饭都给盛上，摸了把光滑的叶子：“哪天煲个汤呗？”
王濠镜把番茄焖牛肉端上桌：“可以啊。”想了想之前那些被王耀下进盆子里的韭菜，他又笑，“失策啊，先生你之前种的韭菜让我前阵子炒来吃了……”
“留着又老了，再不济冰箱里不是有水果？”王耀扒了口饭，没再出声。
王濠镜夹菜时看着坐对面的人，灯光恰巧投下阴影。
总算等到那个人的回应，却突然发现习惯不了了。
其实还是可以再缓一点，可他总是等不及，生怕王耀真的会离开。实际上王濠镜并不会这样说，反而感激王耀终于也有朝他迈出一步的那一天，但就是忍不住，忍不住那些急切的好意跟亲昵，一边在往后扯说不能再贸然前进了，一边又在往前拉，再没动作就来不及了。
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王耀嚼吧几口，看向陷入沉默的王濠镜，给他夹了块肉。
心里有几分真切感觉自己是知道的，对面这人对自己什么态度也是瞧得出来的。说实话王濠镜不管在外样子多淡然多精明且如何被外人拿来与他这位兄长作比较，他在他面前依旧是温柔乖顺的模样，又多一层感情在，王耀更觉得王濠镜其人不会再对他说半点拒绝。就是因为觉得分明吊着人，王耀才吃不出点儿滋味来。
人心总归是复杂难解的，王耀不想再想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王濠镜突然开了口。
“先生……还是在勉强的吧。”
王耀愕然抬头，眉毛拧在一块。
王濠镜站着，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盯着王耀的眼睛，这回阴影面终于撤下了，却让他更难懂，明晃晃的眸子分明是深潭，扎下去再难离开，只能不住下沉，连扑腾呼救的力气都不够。
偏偏就是这样一双眼，让他沉迷依旧。
“濠镜。”
“谈谈？”
异口同声。
又看到他那种眼神了，王耀揉把脸，无声地叹口气，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又该怎样呢，王耀不知道还能有何种应答。对他的回应是可以在一起试试，以前没想过会由自己做出的小动作也无关算计和演技，可要让王耀再前一步，他就全然没有想法，至少靠谱的没有。
这样不就是吊着他对自己的信任和感情，自私利用因为他相信王濠镜永远对王耀妥协。
活到这把年纪，偏偏是撞到这样一个人。
他少有地觉得被打脸打到措手不及，却不知道为什么。
只闪着微弱灯光的房间里，王耀听见王濠镜说，先生不要总是勉强自己，我知道的。
王耀迎着他向前一步，他想问你知道什么了你就说知道，王濠镜又盯着他，如果先生觉得不自在，为什么不说出来？
不想让你受半点强迫，等不到表示，我就只能逼自己。
无名的焦躁和怒气自心底升腾而起，王濠镜呼出一口气，摘下眼镜揉揉眉心，王耀分明看到了额角有突出的青筋。
所以是觉得这样的我让你的同情怜悯有了倾泻之处，你看着现在这样就误以为真的有感情。
我明明不需要这样的安慰啊。那你呢，不能试着对我报以信心和需求吗。
王濠镜看过来的眼神永远都是带笑的。现在却平静无波又带刺。
濠镜，王耀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你听我说。
我没有那样想。
一直以来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不是你的问题。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讲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想失去，所以才要这样挽留我？”
可是先生，我一直在你身边的啊。
房门被推开，又悠悠阖上，挡住了王耀朝客厅追去的视线。
咣当一声巨响，大风吹过，客厅门就这样被关上了。
刮风了。
饶是对台风登陆不再陌生，倾盆大雨和横扑过来的大风砸向窗玻璃的景象还是能让人心悸。
王耀皱着的眉头就没展开过，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不曾放下。
打不通，还是打不通。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靠近窗户，王耀盯着外边街灯的微弱光斑，期许能发现什么踪影，事实却是树枝树干已倒了满地，叶子和塑料袋满处乱飞，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被刮跑的铁皮。
最终，连路灯都已熄灭，不出一会儿，房间里也都没了电器运转的声响，同一时间，对面的居民楼原先亮着的灯一瞬转入黑暗。
他到底跑哪里去了？
这么个天气他要上哪儿？！
实在是熬不住，在屋里晃了好几圈来来去去反复检查窗锁门锁之后王耀只能靠坐在床头。
太阳穴有些胀痛，心脏都像被揪住一般，让他难以顺畅呼吸。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王濠镜走出房间前的样子。微微垂下的眼眸，缄默良久，沉静的黑玉里终究是荡起了波纹。
“先生啊……”耳边响起了他熟悉的叹息声，王耀猛的睁开眼。
窗外的风声俨然比先前更为猛烈。
他揉揉眼睛，不知自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多久，低头看手机，竟已到凌晨。
手机被他设为常亮，房间里只有这么一小簇荧光。长时间的等待和尝试以后，王耀蓦然发现屏幕上的信号格终于亮出一截。
快捷键为1的私人号码还是拨不出去，咬咬牙，转到了王濠镜的办公室，谢天谢地，可算听到了人声。
“他就在办公室，王先生您是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的吗？”
“对，没有出来。”
“是的，周边还在抢修。”
王耀手撑住腿，掌心盖上额头。
还好，人没事就成。
“王先生？”另一端，秘书礼貌又冷静的声音传来。
“没事，辛苦你们。”王耀想了想，“帮我给他传句话吧。”
说什么呢，王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嘴唇一张，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电流声还在那里兀自滋滋滋。
“跟他说，叫他注意安全，”王耀突然间抬头，声音拔高之后又转下，轻飘飘地，“别再乱跑了。”
我很担心你。
我很挂念你。
挂断电话，王耀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屏着呼吸。他摁灭屏幕，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终于能睡了。
一夜风雨未曾停歇。
王耀再次醒来时已是隔天早上九点多，窗外云层仍旧厚重密布。
他在床沿坐了会儿，摸过手机，没亮。于是呵欠连天地起身洗漱，趿着拖鞋去厨房，一摁，电磁炉也没反应。
王耀挠挠头发，折回卧室拿上手机，却是跳出了低电量警报。他咕哝着几句又倒回床上，来电铃声突然间炸开，惊得王耀一下子弹起身。
嗯？
王耀眨眨眼，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上面只倒映着自己的脸。伸手再一摸，才发觉自己瘫在了沙发上。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看了眼时间，王濠镜好像已经出去有好一会儿了。
他坐起来，伸个懒腰又揉揉肩颈，已经起风了，坐这儿好像还挺凉快。
又是一年台风天，竟连睡梦里的片段都摇摇晃晃怒刷存在感。
那年的那个迅猛台风来势汹汹打得人措手不及，少有地挂上十号风球不说，全城停水停电着实叫人头疼。
台风过境后的第二天早上，王濠镜终于打来了电话，王耀接起来说不够三句手机就姿态强硬地电量过低关了机，真是折腾到没脾气。
许是神经终于不再紧绷，胡乱啃了几口苹果又打扫了阳台之后，王耀再一次趴在床上沉沉睡去。一觉醒来阳光穿破云层肆无忌惮洒进房间，明亮得像不曾有过之前的暴风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王耀踱出去，赫然发现客厅茶几上多出的一大袋子吃食。
这家伙怕是没睡几小时……这样腹诽着，王耀翻翻袋子，再一次拨出那个私人号码。
还是关机。
哎。刷了会儿新闻，打开几个开关确定来了电他才松口气，叼着片面包往沙发靠去，脑子里都乱七八糟的。
这阵子肯定够王濠镜忙了，自己现在当然不能贸然摸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都不确定那个人还愿不愿意等到他回复了。
再一次回来这边，已经是好几个月后。
王耀承认自己当然是抱着私心才会跑到这处居所来，看着王粤听到自己不用住酒店之后的眼神王耀只想槽，要命了我老人家不要面子的啊。
王粤满是狐疑，但是正事办完了他也确实管不了自己大哥要去哪儿。个把月之前他忍了又忍，还是把瘪了许久的疑问抛了出来，大哥你这是跟濠镜吵架了啊？
“吵不起来。”王耀如是回答。
王粤点头：“那就是吵了。”
“哎哥啊说到底这事我也没立场说什么的……你看人生在世好不容易有看对眼的是不是，一开始不是下决心了嘛，现在有什么事不能敞开说哇……”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牌运碰到濠镜就这么差了，”王耀突然停下来插话，“劝人的套路怎么这么老。”
王粤一脸吃人问号。
正欲上前，又听王耀开口。
“可不就是没法好好敞开说的事嘛。”
切菜的时候，王耀听到了钥匙转动声。
他擦擦手走出来，毫不意外地跟在玄关换鞋的王濠镜眼神相对。
王濠镜明显一愣，旋即笑笑：“先生过来了啊。”
“也不告诉我一声……”他绕过王耀走进去洗手，“我好买点菜嘛。”
告诉你做什么，告诉你然后你再跑了？
啊？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说。
王濠镜刚拿了白菜出来，手掌还搭着冰箱门板，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王耀抿着嘴，皱眉凝神，目光就是不往他身上来。
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总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先生，上次害你担心是我不对。我……”
然后被王耀捂了嘴。
王濠镜无奈，乖乖过去给他打下手。要命，刚才真的很想拿开他的手就这样亲下去。
至少做菜吃饭还是和谐的，王濠镜想着就没再提过那茬，结果等王濠镜洗了碗王耀又说，要不去散步吧。
王濠镜抬头看看已经暗下去的天幕，暗想，先生他不嫌外面风大吗？
不过还是答应他了。
说是入冬失败，这风吹起来怎么说还是有点冷的。王濠镜走得比王耀还温吞磨蹭，委屈一双大长腿刻意跟前面那人保持距离。
“濠镜。”王耀突然叫住他。
“嗯？”
走在前面的人又不说话了，只是捉住王濠镜的手腕，两处皮肤是一样的凉。
又是走了许久，影子不间断被拉长又压短，暗影第无数次重复机械变换之后王耀的声音在夜风里轻轻响起。
“其实……我觉得自己很自私。”
某人的手臂僵了一下。
“因为认定了你不会走，所以总是不自觉利用你的相信。”
一开始我很自信，觉得你只是错认了感情，自己对你也不会有什么要求。后来我答应你说试试，说到底还是错估你。
后来想想，只要不是由我来说分开，你就不会放手。实际上这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却没有顾及你感受，总觉得像做交易，各取所需，你从中有安慰，我也心安理得。
到最后就变得矛盾，本来想停在那里中断，又开始觉得对这样的状态不满足。好像有一条线，往前往后不管怎么移动，结果还是看得到你。
我绕不出来，而且居然还没懂。
最初没有对你的感情报以真心，到头来都没有力气直视自己的感情。
直到那天，眼睁睁看着你走出去。
真的害怕从此失去你，尽管知道不会有这样的可能，可还是在后怕。
我还是想好好抓住你。
王耀定定平视前面的居民楼，还有人行道拐角处的深绿栏杆。常绿的细叶榕先前在台风过境时被劈去数段枝桠，现在初冬已至，王耀还是可以认出硕大树冠的形状，不会有飘扬的落叶，但依旧青葱。
这样就很好了。
感情事难有绝对的平衡，只求两颗真心而已。那根线一直连到王濠镜手里，他现在又有什么理由再拒绝审视自己的态度呢。
“如果我这样对你说喜欢，你还想接受吗。”
站在他旁边的王濠镜只是静静听着，手搭在王耀抓过来的手背上，轻轻挣开了。
他左手握住王耀，一把拉了过来，空出的手臂把他紧紧揽在怀里。
拥抱用力到让人以为是两颗心在初冬的夜里互相依偎取暖。
他说，我还以为，等不到先生你这句话了。
“以后……不这样了，”回去的路上王濠镜说，“总觉得不说出来才行，其实不是。自己一个人难受，可是也是在逼先生。”
王耀挠挠他手心。
王濠镜偏过头去，拨了一下王耀的额发，嘴唇轻轻印了上去。
好痒。
王耀抬手往额头摸去。
王濠镜正站在沙发背后拨他头发，见他睁眼瞧过来，笑道：“先生可算睡醒了。”
王耀坐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急促：“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水电来了？”
四目相对。
“呃……”
王濠镜扶着他一起坐下，碰碰他脸颊又摸上额头：“怎么了？风球都撤掉啦。”王耀靠在沙发上，看看他，又看看钟，最后整个身子放松下来：“梦到以前吵架了。”
“唔……”王濠镜了然，随后把他揽过来：“其实没吵起来。”
“你就扯吧。”王耀心安理得靠过去任人形靠枕亲他发旋，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窗帘轻轻扬起之后、窗外厚重云层下终于露出的一小片天空。他抓过王濠镜的手，递到嘴边亲了一口：“以后不放你走了。”
“不会走的。”我们一直都在彼此身边不是吗。
王濠镜掰过王耀的脸，低头亲了上去。
四周一切归于平静。
风停了。
FIN.
